第十一章、我起码也得是廉颇-《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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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乃笑问张敬:“张中书为朕参谋,可有破敌之计否?”
其实张敬自从知道当面的不是许柳,而是祖逖,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当下略一沉吟,便即拱手道:“臣此前错判贼势,以为祖逖尚在病中,当面许柳必怯,破之易也——此臣之罪……”
石勒摆摆手:“不能料祖逖之病否,乃程子远之过,及朕疏忽,卿有何罪?不必再言,只说当此局势,可有良策破敌否?”这个接骨眼儿上,不可苛责张敬,而必须自己先把责任给担起来——或者推给并未从征的程遐——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动摇军心,或者伤损张敬的忠悃之心啊。
张敬乃道:“军行因应形势,当急则急,当缓则缓。若面许柳,唯有疾进;既面祖逖,则须慎重。臣意,厘城不可不攻。”
荥阳城的东面,有厘、陇、管三个堡垒,互呈犄角之势,且以甬道相连,三堡不下,则荥阳城不易攻取。羯军特意先绕道而南,攻打管城,那是因为管城距离荥阳最远,呼应不便之故。既下管城,复克陇城,就剥掉了荥阳城外防线上一多半儿的工事,剩下厘城,乃可暂不攻取,但命将监控之可也。
当然了,这是认定许柳为晋军主将之时,张敬为石勒谋划的进军路线。但如今明知道当面敌将是祖逖,由此判断,晋军的士气必然高昂,其指挥必然灵动——日间之战,就能够证明这一点了。则面对如此强敌,再蒙着脑袋直接往坚城上撞,就不大稳妥了,故此张敬才建议,咱们还得先把厘城给拿下来——
“先下厘城,则荥阳势促,且野外堡垒俱丧,士气也将受挫,再攻荥阳,相对要容易一些。且我既占厘、陇、管三城,不虞晋寇远出,扰我后路,主力乃可绕行北上,进攻敖仓……”
敖仓乃是一座肇建于秦代的仓城,位于荥阳城正北方略略偏西一些的敖山之上,正当黄河与济水交汇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即在敖山上设仓,用作关东粮秣物资经河、济而向虢洛、关中的重要转储点。
张敬分析道:“晋寇粮秣,自洛阳东运荥阳,以先自伊水,绕成皋入河,先储敖仓,再自陆路南下,最为便捷,我若攻取敖仓,或能大获敌粮。而即便贼尚未于敖仓储粮,据此亦可断其河上粮运之路。且我赵粮秣,多自襄国南输黄池,入白沟而至枋头……”
河北地区,虽然多是平原地形,而且道路辐辏,终究从陆路运粮,车推马驮的,仍然既耗时又费力,五百里路程,途损过半。故而自古以来,就习惯于利用境内水系来承载物资,甚至于人为地开凿运河,方便粮运。
汲郡内最重要的河流,乃是淇水,自太行北山而来,迤逦东南,最终注入黄河。因此汉季的建安九年,曹操进讨河北袁氏兄弟,就命人在淇水入河口附近,以大枋木筑成堤堰,堵塞水流,使淇水转而注入东面的白沟,增加水量,以使槽运可自汲郡东部直通魏郡中部的黄池——增加了二百里的水道。由此,其地即得名为——枋头。
此番羯军南下,自然不会弃置这段水道不用,除先期粮秣供输乐陵一带外,后续则都暂汇于黄池附近的内黄县,准备因应形势变化,经水道,过枋头,直输汲郡郡治汲县。因为按照张敬的策谋,赵军必须以最快速度,经兖州北部沿河而西,进取荥阳、成皋——估计最远便将在此处有一场激战,若能摧破晋防,即可挺进伊洛盆地,这仗就基本上赢了一半儿了。因而粮秣汇聚于汲县,方便经铜关过河,运抵荥阳。
张敬由此建议,夺取敖仓,将之作为羯军前线的粮储之地,那么从铜关到敖仓这两百里地,又可以利用黄河水运了。
“取敖仓,可使晋粮远途,且便我军粮运。且若自敖仓发兵,直取成皋,则荥阳必将分兵抵御。如此一来,分弱敌势,或者我便有机可趁了。”
石勒手按地图,沉吟半晌,最终点头道:“卿此计大好。敖仓确乎为战略要地,不可不取啊。”
此后张敬又说:“此前以为所面许柳,破之不难,我军乃长驱,而不顾苏峻,止命徐龛当之。然以今日之势来看,徐龛不能御青州兵,而我在荥阳城下,或将稍稍拖延些时日,则若为苏峻过濮阳,以扰我后,难免凶险。此前攻取厌次,苏峻逡巡于泰山,不敢北上应援,是知其怯,本不足忧。然而祖逖既将兵,或将严命苏峻西来,料彼不敢不从。当分兵或援徐龛,或守燕县,保障棘津,较为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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