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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贺现在觉得后悔死了。

    想想吧，他才四十来岁就坐到了射运中心主任的位置，大好前途没了。

    孩子才十几岁，以后不但见不到他，还要顶着个贪官儿子的名头过活。

    妻子那么爱他，却家都没了。

    而他得到了什么，他其实就是鬼迷心窍，收了一把壶，那把壶就能喝点水，摸一摸，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他觉得太亏了。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这会儿章南海说他索贿，他可不是炸了。

    刘贺痛哭流涕，恨不得把前因后果掏心掏肺交代出来，“我真的就收了这一件，我没主动要过，我原先都是省下零花钱买的仿品，我就是很喜欢这东西。

    去年五月我去密城出差，在酒店恰好碰到章南海，他自我介绍说是章一围的父亲。我一听是优秀运动员的父亲，当然要聊聊了，他就说他办公室就在附近，让我去坐坐。

    我本来不想去呢，他就说起了章一冰入省队的事儿。章一冰成绩很好，省队这两年有点青黄不接，我寻思章一冰来了，省队就有个顶梁柱了，就跟着去了。

    去了才知道，章南海居然是辉耀体育的董事长，他那办公室大的呦，让人咋舌。我进屋他就给我泡茶，我一看就惊了，那不是金荣志的三友壶吗？我在杂志册上见过，一见倾心，还买了把仿的拿着玩。

    我就说，章老板这太贵重了，别打了。章南海就说这是假的，就是仿的好。我一听就看了看，真的比我那个一千块的强多了。说真的，很动心，问他从哪来买的，多少钱。他就说是认识的一位师父做的，不出名，一千块，我要就给我。我那会儿就是眼睛拔不出来了，就付了钱。”

    说到这儿，他扇了自己一个大巴掌，“你说我当时怎么就这么傻，一千块的东西和真东西能一样吗？可我就信了！

    拿回去我就没事把玩，出差结束都是半个月后了。他给我发了微信，说让我看看盒子里，我一看，好家伙，荣宝轩的拍卖单子，这东西是真的。我想还给他，他说好东西得找个懂的主人，他又不懂，拿着也瞎了，不会收回去的。

    我挺急的。我说这不是受贿吗？我不能要。他说这东西卖的贵其实就是泥巴，再说受贿也得干事吧，他又不求我干事。还问我舍得吗？我摸了半月了，是真不舍得。我就鬼迷心窍留下了。

    其实我也知道，他不可能不求我送我这么好的东西的。我寻思着，就是章一冰的事儿，章一冰来省队可能要照顾她，我觉得不是大事，那孩子本来打的就好。哪里想到，是总教练的事儿。

    谢三轩提出退居二线，推举了韩玉芳，我就同意了。结果这风声一出来，他就找上门来了。他说一直想把女儿送到省队，但是原先跟谢三轩接触过，不喜欢谢三轩，韩玉芳是谢三轩的嫡系，方法观点都差不多，不放心。然后推荐了朴素琴，说是非常优秀，可以当省队教练。

    我开始是不同意的，朴素琴完全不合格，她履历不够。但是章南海催的厉害，我又怕他抖落出来我收壶的事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我给朴素琴办了个假履历，说她在高丽国的省队执教过，反正交流不多，别人也不知道，这才成功。

    原以为到这里就没事了，哪里想到赵长缨来了又是事。我承认我的确偏心了，主要是不想惹事，而且朴素琴说服我了，她说章一冰在队里能打一年，等压着赵长缨，等章一冰走了，赵长缨就能顶上，最少两三年，密省射箭队就是全国第一，对我业绩好。我就犯了错，听了她的，纵容了她打低分。

    后来你们也知道了，谢三轩打了三个2分，把事儿闹大了。我又为了撇清自己，让人发了那边微博。我是真的吧，自从收了这个壶，我就没自由了，我现在太后悔了，一步错步步错。我也是干了那么多年体育的，我其实心里也知道错，可我却竟干跟内心相反的事儿。”

    他这会儿哭的眼泪鼻涕一堆，“我对我的错误不掩盖，我愿意接受惩罚，但是，我绝对没有索贿，都是章南海设计把我坑了。他这是倒打一耙！”

    刘贺这交代肯定有不属实的地方，譬如说一千块买那把壶的时候，他肯定也是知道占便宜的。

    但这可以慢慢审，最重要的是，将这件受贿案使劲往前推了一步。

    更何况，刘贺能混到现在，也不是傻子，他交代完了，顺便就说，“我还有证据，我把当时和章南海的来往微信都截图留下了，截图在我u盘里，原本的手机我直接保存了，都在我家保险柜里。”

    李雨一听，连忙派人去取。

    倒是刘贺还小心翼翼地问，“我这算是坦白从宽吗？”

    李雨没搭理他！

    手机和u盘很快拿了回来，果不其然，章南海给他发的信息历历在目，那章南海还有什么可以辩驳的呢？

    章南海这会儿直接从公司被带到了附近的宾馆里封闭问话，接到刘贺的交代后，王琦就直接将证据放在了章南海的面前。

    章南海本来还想嘴硬的，看到微信内容也就无话可说了。

    只是他并不老实，想了想说：“这事儿孩子不知道，是我不想让一个天才受委屈，所以私底下办的。我送给刘贺东西，是让他照顾我女儿，至于朴素琴我没要求过。”

    这个大有不同，如果只是拜托照顾一下章一冰，可章一冰成绩那么好，压根不需要照顾，也就是说，他的行贿没让刘贺徇私，那这事儿就可以轻判，甚至只是批评教育都可以的。

    可如果涉及到朴素琴，那就不是照顾的问题了，是干预射运中心日常行政，是要坐牢的。

    章南海一看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王琦劝了一句，“认错态度也会影响最终结果的，别得不偿失。”

    章南海就不吭声了。

    他心里有数的很，朴素琴这事儿他处理的很干净，话是他找的地方突然说的，事儿是刘贺干的，包括履历也是刘贺写的，跟他没关系，他自然不认。

    王琦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集训结束，赵长缨、陈雪他们都离开了，张若若、余茉、刘婷婷还有三个男生正式成为省队队员。

    本来加入省队是挺高兴的事儿，有新队员进入也是挺高兴的事儿。

    按着省队的规矩，新来人了肯定会在食堂一起吃个饭，一是让大家认识新队员，二是让新队员融入集体。

    昨天余茉张若若他们等了半天，就等来了一个自己吃饭的信儿，外加网上的惊涛骇浪。

    刘贺被调查了。

    官博关于赵长缨的回复被删除了。

    这说明，这事儿赵长缨就是对的，刘贺就是错的，那朴素琴……

    每个人心里想的都不一样，但这一晚上，好多人都亮着手机半夜才睡。

    到了早上，谁也没起来早训练。

    大家心知肚明，倒是没戳破。

    张若若跟余茉现在关系不错，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说那位会怎样？”

    余茉也小声说，“不知道。我觉得她悬！”

    这事儿也不是余茉一个人这么感觉，其实大家都觉得悬。

    毕竟谢三轩的视频昨晚大家都看了，他质问刘贺关于朴素琴的执教资格的事儿，所有人都听了。

    显然，刘贺和朴素琴的上位有关系。

    如果刘贺有问题，朴素琴如何洗的清呢。更何况，也有人去查了，“真的挺虚的，吹她是名将，那名将满天飞了。就执教过一个小队伍，好像成绩也就一般。”

    说这话的是省队的毛娟，她旁边的人立刻摇摇头，指了指后面的章一冰，此刻章一冰正在刷牙，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毛娟也不在意，“有什么不能说的啊。有些人自以为挺厉害，其实都是有人保驾护航的原因，真不知道有多少赵长缨呢。”

    章一冰听到这里，扭头就瞪了毛娟一眼，毛娟大大方方的看她，章一冰吐了刷牙水，扭头就走了。

    这会儿是才早上七点，不到训练的点，她直奔了教工宿舍——朴素琴没有家人，也懒得出去租房子，直接就住在了宿舍里。

    到了302，她就砰砰砰的敲了门。

    结果半天也没人应答。

    章一冰低头就拿出手机来给朴素琴打电话，而她的手机上通话记录一溜都是朴素琴的名字，都是红色的，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到今天早上，她打了不下数十个，没一个接通的。

    这次，又是一样。

    电话是通的，可一直没人接。

    这里都是教工，人来人往，章一冰不好再敲门，只能噼里啪啦在微信上打字，微信的对话框里，她已经发了无数条了。

    “你为什么不回我，你跟刘贺有关系吗？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回答我好不好？你是我的支柱啊，你告诉我你没事。”

    可依旧没有回音。

    章一冰其实也知道，朴素琴没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没人比她更知道朴素琴的底细，她可是连朴素琴在高丽国的家都去过的，当时朴素琴入选总教练她其实就怀疑过的，怎么可能？

    但刘贺说的太好了，他想让朴素琴带着密省学习高丽国的先进教育方法，对密省射箭队来个整体的提高，而朴素琴在密省生活多年，对这里非常熟悉，又精通汉语，可以很好交流，自身实力在线，似乎也没问题。

    她就信了。

    她太天真了！

    章一冰真的觉得自己的天快塌了。

    她的人生一共四个重要的人，父母、章一围和朴素琴。

    父母虽然爱她，可已经不是亲生的了。

    被当作偶像的哥哥，远走他乡，不知道还能回来吗？也不知道还能继续射箭吗？他们曾经有过的在奥运赛场并肩辉煌的畅想，已经折断了。

    而朴素琴虽然不是她的启蒙老师，可却是她跟随最长的教练，她们不仅仅是师徒，还无话不谈，还情同母女。在赵长缨的打击下，是朴素琴帮她站起来的，可现在也要失去了吗？

    她都不知道，没有了这些重要的人，她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了。

    她愤怒的给朴素琴打字：“你回答我，你告诉我，你没问题！求求你了！”

    大概是那句求求让朴素琴心软了，她终于回答了，“我没事，等会儿训练场见。”

    章一冰觉得自己陡然松了口气，她相信这个曾经给与她力量的女人，她不会骗自己的，她说没事就是没事。

    她连忙去了训练场。

    这会儿已经七点半，几乎所有人都到了，与平日里比起来，今天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熟识的在小声说话，还有人频频往入口看。

    当看到章一冰表情自然的出现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但大家都偷偷相互看了一眼：这是没事？

    可自从抱错的事儿后，大家虽然不至于当面怎么样章一冰，但也不怎么理她，所以没人问。

    倒是章一冰的好友蒋娜过去问了一声，“朴教练没事吧。”

    章一冰高傲的回答：“她能有什么事，你想什么呢，训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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