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红豆佛珠-《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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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擅长剑上巧思,归墟剑法从十三式到八十一式,皆是他悉心所创。

    但从幼时起,他家小红尘在剑道上的大局之观就比他好上许多。

    用俗话说,就是他能轻易看出剑法的本质、优劣,以及破解之法。

    ……这样的孩子,天生就该提三尺剑,立不世功。

    举一例子,归墟剑法如此繁杂,多有奇变,但小红尘只在旁观望偷学一两日后,便在吃饭时问他:“义父的剑法如水形,一浪坐千尺,与义父授我的另一套剑法全然不同,不知是什么剑法呢?”

    彼时,小红尘口吻诚恳又平淡,仿佛只是在请教一篇他看不大懂的文章。

    但封如故根据他的三言两语,已然确信,此子天赋极高,尚握不稳剑时,便能一眼看穿归墟剑法倚水而生的特性,顿时生出一腔随手在街头捡得稀世珍宝的喜悦之情。

    封如故本欲多指点他两句,但怕他基础不牢,便修习高深剑法,于己有害无益,便止了心思,甚至未向他详说。

    时隔十年,他竟然凭靠天赋,一路长到能和自己论剑的年纪与眼界了。

    百感交集之余,封如故道:“你看好。”

    说罢,他落下一子。

    分明是一招棋中劫杀,如一却是眼前一花,被他径直引入剑境。

    ——白子凝成一道剑气,如湃然海潮,自天袭来,天都之门被杳然冲开,鬼出神入,气吞虹蜺。

    如一心惊,立即以黑子相迎。

    方才,他与义父切磋,各自皆有留手。

    义父留手,许是怕伤到自己,而如一唯恐义父窥破他光风霁月下的暗潮汹涌,不敢妄出全部实力。

    但在封如故面前,他不必再顾忌什么。

    如一指下黑子所幻之形,再无谛听宝相,而是大开森罗鬼蜮之门,群鬼出游,上穷碧落,下至黄泉,空华聚散,业果沉冥。

    而封如故所使剑法,如一乃是生平初见。

    剑主风势,走势轻灵,且蕴有奇巧之思,剑路有时看来明明相似,但形意可自由转换,全凭一颗玲珑剑心与一把如电快剑,在运使之中,近乎肆意地挥霍自己的灵气。

    且此剑法极合封如故性情,只攻不守,只进不退,大有疯癫狂妄之态。

    一个狂妄的疯子,一个冷静的疯子,二人以灵比剑,正是棋逢对手,剑遇知音,在方寸之间战得酣畅无比。

    幻境之中,封如故被砍去一臂,如一腰腹被剑刃划开,仍无一人肯罢手。

    一盘棋罢,二人俱是大汗淋漓。

    眼前剑气华景消散过后,二人回归现实。

    他们仍坐于剑上对弈,四周风平浪静,掠过身体的风很是舒服,不带任何杀意。

    唯一还带有杀气的,是棋盘上的黑白两色棋子,如同两条厮杀的游龙,彼此已是伤痕累累,但白子终胜一筹,狂啸一声,掀翻黑龙。

    最终,封如故竟仅胜半子。

    封如故抚掌大笑:“痛快!许久没这样痛快过了!”

    如一从剑境中脱身,搓捻着被棋子染得微凉的指尖,掌心却是滚烫一片,手腕微颤,刚才与义父比剑时的压抑一扫而空。

    就在刚才,封如故以棋入剑理,点出了娑婆剑法中的弊端。

    ——如一向来主张以杀止杀,以剑融入业果,借阴兵之魂,为己所用,平时却用阳气加以抑制,难免损耗剑法威力。

    封如故搅弄了一番剑上风云,为他指点出了一条明路。

    他剑中业果众多,却强弱有别,容易被各个击破。

    ……最好的解决之法,是以养蛊之法,让众家业果在剑中争斗,筛出强者,再在丹宫中留出一处阴地,以身体豢养煞气阴魂,与之共生,助其强大,让它为己所用。

    若是如一在寒山寺中的挂名恩师听到这等修炼之法,定会跌足,大呼荒唐。

    如一不遵杀戒,自引业果上身,已是泥足深陷,断了登上西方极乐之途,哪里还有将业果养于己身的道理?

    但如一练剑,却从不拘囿于这些佛理。

    他对封如故的指点深以为然,一时在心中将封如故引为剑友。

    他问封如故:“这便是归墟剑法吗?”

    封如故将最后一颗棋子掷于棋罐,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不是。”

    “剑名何名?”

    “无用剑法。”封如故脱口而出,话音中带了一点自嘲,却很快又换了说辞,“哦,不是,随缘剑法。”

    ……如一怀疑他是随口起的。

    渺渺剑意凭空散于**间。

    夕阳将落,青峦染上千丈玉色。

    封如故收起棋盘,懒懒地跷着脚。

    一场剑斗过后,封如故被唐刀客算计、勾起旧仇记忆的压抑也尽随风去,怎一个爽快了得。

    他索性与如一攀谈起来:“小如一,如果有一日你遇到你的仇敌,你待如何?是杀,还是由得他去?”

    如一想了想,道:“佛教不讲仇敌,只讲因果。所谓仇敌,不过是不善的因果罢了。”

    封如故挑眉:“所以?”

    如一:“所以贫僧会化消因果。”

    封如故:“化消?”

    如一冷道:“便是让这个因果彻底从世间消失。”

    如一养在寒山寺中十年之久,却始终修不出一副佛道心肠。

    或者说,他本就不该是佛家人。

    如一生于万千恶意与欲念之中,于人世中虚度了蒙昧的九年,不知何谓爱,何谓亲,何谓友。

    幼时,他如野兽、如草木一样自由生长,因此养出了他偏冷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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