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舞蛾-《尼尔斯骑鹅旅行记(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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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言自语说。

    他几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就听到他头上传来“扑哧扑哧”的声音,只见一只鸟儿从空中落到地上水蛇尸体的旁边。

    从大小和体形来看,这只鸟很像是一只乌鸦,不过他全身是闪着金光的漂亮羽毛。

    男孩警惕地退到石头的缝隙后面躲藏起来。

    对于自己曾被乌鸦绑架的经历,他至今仍记忆犹新,因此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让别人看到自己。

    这只鸟在水蛇的尸体旁边走来走去,还用他的嘴去啄水蛇。

    最后,他扑扇着翅膀以震破耳膜的声音大声叫喊道:“水蛇老废物死在这里了!”

    他再次绕着水蛇的尸体走了一转,站在那里,陷入了深思,不时地用脚爪搔搔他的脖颈。

    “森林中应该不可能有两条同样大的蛇,”他沉思道,“不错,一定就是他,老废物。”

    他正准备用嘴猛啄水蛇的尸体,却突然间阻止了自己的行为。

    “你呀你,巴塔基,你可千万别做傻瓜!”

    他自言自语道,“在吃水蛇之前,总得叫卡尔来看看。

    除非他用自己的眼睛验证过,否则卡尔是不会相信老废物已经死了的。”

    男孩试图保持安静,但是这只乌鸦如此滑稽地一本正经,一边踱着方步,一边自言自语,絮叨个不停,这实在让他忍俊不禁,于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只鸟听到他发出的笑声,便拍了拍翅膀,飞到大石头上。

    男孩迅速地从石缝中走了出来,向他走去。

    “莫非你是人称巴塔基的渡鸦?

    你是凯布讷凯斯雪山来的大雁阿卡的朋友吧?”

    男孩问道。

    这鸟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向他连点三次头表示致意。

    “没错,你莫非是跟着大雁们到处飞行,人称大拇指小人儿的那位男孩?”

    “对呀,正是我,你没看走眼。”

    男孩说。

    “能在这里见到你,我真是幸运之至!兴许你能够告诉我,是谁干掉了这条水蛇?”

    “我将一块圆石一推,它滚下来将他砸死了!”

    男孩回答说,接着一五一十地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给渡鸦。

    “干得好,干得干净利落,你这个小不点儿可真不简单!”

    渡鸦说,“在这地方我有一位朋友,要是他听到水蛇已经被杀死,一准十分高兴,我真希望能够为你做些事情,作为你替他杀掉水蛇的回报。”

    “那么你给我讲一讲吧,为什么区区一条水蛇的死竟然让你们如此开心?”

    男孩问道。

    “说来可就话长了,”渡鸦说,“你大概没有耐心听我唠叨完吧。”

    但男孩坚持说,他有这个耐心听他讲下去,于是渡鸦将卡尔、灰皮儿和水蛇老废物之间的纠纷和恩怨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当他讲完后,男孩坐了半晌,没有说话,眼睛直视着前方。

    随后他说:“听了你说的这个故事,我似乎更喜欢森林了。

    我在想的是,那座古老的‘特许之林’到底还有什么留存的?”

    “森林的大部分已经被毁掉了,”巴塔基叹了一口气说,“那些树木的样子,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那些虫害严重、半死不活的树木已经被清除掉了,森林要恢复原先的生机和活力,大概要过许多年后才有可能。”

    “这水蛇真是死有余辜!”

    男孩气愤难平地说,“不过,我真怀疑他是否有那么聪明,聪明到可以让虫子染病?”

    “也许他知道蛾子是如何染病的。”

    巴塔基暗示说。

    “嗯,很可能是这样。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说,他是一条非常狡猾的蛇。”

    男孩停住不说了,因为他发觉渡鸦并没有专心听他说话,而是坐在那儿,视线投向了别处。

    “你听!”

    他说,“猎狗卡尔就在我们附近。

    要是他看到水蛇已经一命呜呼了,该会如何的高兴啊!”

    男孩转过头来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他正和大雁们聊天哩。”

    他说。

    “是呀,他一定是拖着年迈的身子跑到湖边向大雁们打听灰皮儿的最新消息去了。”

    男孩和渡鸦都跳到地上,急忙朝湖边赶过去。

    只见所有的大雁都从湖水里上了岸,正站着和一条老狗在聊天。

    这狗老态龙钟,瘦弱不堪,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倒地死去。

    “这是卡尔,”巴塔基向男孩介绍道,“让他先听听大雁们对他说些什么,然后我们再告诉他水蛇已死的消息。”

    于是他们在听阿卡和卡尔聊天。

    “去年春季,我们如往常一样飞行时,”领头雁阿卡说,“有一天早上,亚克西、卡克西,还有我开始起飞,我们从达拉卡利亚的锡利延湖穿越达拉卡利亚和赫尔辛兰交界处的大森林。

    我们朝下俯瞰,只看到稠密的松林。

    树梢间还堆着厚厚的积雪,河流仍然冻着冰,只有一两个地方露出了黑色缝隙,靠河岸边的有些地方积雪已经融化。

    我们几乎没有见到村落和农庄,只见到几个灰蒙蒙的小小的棚舍,那些是牧羊人夏天的居所,到了冬天则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森林里一条条运送木材的小路蜿蜒曲折,河边岸上堆积着大堆大堆的木材。

    “突然,我们看见三个猎人潜行在森林里!他们踩在滑雪板上,牵着一些猎狗,小刀插在他们的腰带上,不过他们没有带枪。

    “积雪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硬壳,所以他们没有顺着蜿蜒曲折的林间小路走,而是直接滑向前。

    很显然,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知道如何找到目标。

    “我们大雁飞行在高空中,身下的森林对我们来说一目了然。

    当我们看到猎人们的身影后,就想弄清楚他们怎么玩这个狩猎游戏,于是我们上下盘旋,透过树丛中的缝隙偷看他们的行踪。

    终于,在一处茂密的丛林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像是长满了青苔的巨大的石块一样的东西,不过那东西不一定是石头,因为上面没有积雪覆盖。

    “我们突然紧急往下飞,降落在灌木丛中。

    那三块岩石移动了。

    他们是三只麋鹿,一公两母,正在森林的阴暗处休息。

    “当我们降落的时候,那只公麋鹿站了起来,并向我们走来。

    他是我们看过的动物中最为出众的一只。

    当他看到吵醒他的只是一些大雁时,他又躺了下去。

    “‘不,老爷爷,你不能再睡啊!’我大叫道,‘赶紧逃得远远的!三个猎人在森林里,他们正在找你们鹿群呢。

    ’

    “‘多谢提醒,大雁大妈!’这只麋鹿说,在他说着话的时候,他眼看就要睡着了。

    ‘你应当知道,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麋鹿是受到不得打猎的法律保护的。

    那些猎人很可能只是来打狐狸的。

    ’

    “‘森林中到处可以见到狐狸的踪迹,但这些猎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相信我,老爷爷!他们知道你们躺在这儿,正准备来偷袭你们。

    他们没有带枪,只有长矛和刀子,这是因为在这个季节,他们不敢开枪。

    ’

    “公麋鹿气定神闲地躺在那儿,但母麋鹿则惶惶不安。

    “‘事情很可能正如大雁所料呢。

    ’母麋鹿们说着,站了起来。

    “‘你们都给我躺下!’公麋鹿喝斥道,‘猎人们不会来这儿,这点你们可以放心。

    ’

    “见此情形,我们大雁无计可施了,只好再飞回空中。

    不过我们继续在这个地方的上空一遍遍地盘旋,想要看看麋鹿们的命运如何。

    “我们还没来得及飞到我们平常所飞的高度,就看见公麋鹿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

    他闻了闻周围的气味,然后笔直地向着猎人们走去。

    他大踏步地朝前走,他的蹄子将脚下干枯的枝叶踩得啪啪作响。

    在他眼前是一大片荒凉的沼泽地。

    他走到对岸,站在沼泽地中央,周围一览无遗,根本没有可以遮挡他的东西。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一直到猎人们从树林中出现。

    随后他转过身,突然向相反方向逃去。

    猎人放开狗的缰绳,他们自己也全速蹬动滑雪板,紧紧地追赶他。

    “公麋鹿将头朝后仰,撒蹄狂奔,有多快跑多快。

    他踢着了雪堆,雪片如风暴一般在他周围飞散。

    很快,猎狗和猎人便被远远地甩在了他后头。

    随后公麋鹿停了下来,似乎又站在那里等候猎人们的到来。

    当他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时,他又再次向前撒蹄狂奔。

    这时,我们才突然明白,原来他是有意将猎人们从母麋鹿所在的地方引开。

    他只身面对危险,换得鹿群中其余的麋鹿的安全,实在是非常勇敢,我们无比钦佩。

    我们所有大雁都不愿意离开那个地方,非要看这事情如何了结不可。

    “这场人鹿追捕战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我们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些猎人们会不带猎枪追逐麋鹿,使追捕行动变得麻烦重重。

    他们不会真的认为他们可以跑得过像公麋鹿这样的长跑能手吧!

    “随后我们注意到公麋鹿渐渐地不再跑得像先前那样快了。

    他在雪地上落脚的时候,小心又小心,每一次当他提起蹄子的时候,可以见到雪地上洒满了他的血迹。

    “至此时我们才明白,猎人们何以如此具有耐心,他们早就算过了,雪会帮他们一把。

    麋鹿体形大,身材高,每走一步,他的蹄子都会陷进雪的底部。

    积雪上面的那层冰壳子会刮伤他的腿。

    冰壳子也刮开了他的毛皮,划出一道道血口子,所以,他的蹄子每落下一次,他都要忍受一次锥心般的疼痛。

    “猎人们和他们的猎狗的身体都很轻,因为冰壳子承受得住他们的重量,所以他们能够紧追不舍。

    他跑啊跑啊,他的脚步变得越来越迟疑和蹒跚。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不仅要忍受着巨大的剧痛,而且由于长时间在雪地中奔跑跋涉,他浑身已经筋疲力尽了。

    “最后,公麋鹿终于失去了耐心。

    他不走了,让猎人和猎狗靠近,好作最后的殊死一搏。

    当他站在那儿等候猎人的时候,他的眼睛往空中看了一眼。

    当他看到我们大雁还在天空中盘旋的时候,他对我们大叫道:‘别飞走,大雁们,直到这场战斗结束!下一次,当你们飞到考莫尔滕的时候,请找到猎狗卡尔,告诉他,他是否想象得出,他的朋友灰皮儿曾经进行过英勇的战斗,最后壮烈捐躯?

    ’”

    当阿卡讲完她的故事时,老猎狗站起身来,向她走得更近。

    “灰皮儿的一生真是轰轰烈烈,”他说,“他了解我。

    他知道我是一条勇敢的狗,听到他有如此一个英勇壮烈的结局,我感到非常欣慰,现在告诉我——”

    他竖起尾巴,仰起头颅,似乎想要做出一个英勇无畏的姿态,但很快他的身体就瘫倒在了地上。

    “卡尔,卡尔!”

    从森林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老猎狗顺从地站起了身。

    “我的主人在叫我呢,”他说,“我不能再逗留在此了。

    我刚刚看到他往枪膛里装上了子弹。

    这是我们两个最后一次进森林了。”

    “大雁们,非常感谢你们!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一切,现在我可以死得瞑目了。”

    卡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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