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章-《在你眉梢点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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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昶唇角的笑意淡了些。
要说呢,他是杭州人,后来在上海读书工作。这两个城市冬天都很少下雪,哪怕下雪,也难以堆积起来,偶尔地上才铺就薄薄一片白,便被呼啸而过的车辆碾出数道错综的轮印。
他的故乡,有川流不息的车流,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广厦,有黑夜里,永不熄灭的华灯。
亮得能掩去星光月晖。
云浠见程昶良久不语,想起一事来,笑着道:“其实当时找不到三公子,我就安慰自己说,三公子兴许只是回家乡去了,兴许只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等他在那里待够时日了,就会回来的。”
这话出,程昶的脚步蓦地顿住。
握在伞骨的手微微收紧,他不由别过脸又看云浠一眼。
她唇角的笑意很清浅,眸子干干净净的,明媚得像暖春,但她应该不会觉得暖,大雪封天,身上的校尉服太单薄,饶是捧着手炉,鼻尖与耳珠已冻得通红了。
“冷吗?”程昶问。
云浠愣了下,摇了摇头,说:“不冷。”
程昶把伞递给她:“帮我拿着。”
然后他解开绒氅,抖开来,罩去她的肩头。
云浠撑着伞,怔怔地立在雪中,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地看他为她披上绒氅,为她系上绒氅的系带。
天地间来了一阵风,雪粒子拂来伞下,一粒粘在他的长睫,云浠抬眸看去,长睫下是湖光山色,目光如水。他似有所觉,手里动作略一停,微抬眼,如水的目光便与她撞上。
云浠心间一跳,慌忙别开眼。
程昶没说什么,垂下眸,不紧不慢地为她系好结,说:“好了。”顺手从她手里接过伞。
此处已立朱雀正门不远了,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云浠知道自己不该接程昶的氅衣的,甚至连这暖手炉都该还给他,他是天家人,她只是校尉,他们两个人之间,若真要论,他是君,她是臣。
可她现在的心里太乱了,她不知道程昶方才的举动意味着什么,是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吗?还是藏着别的喻意。
她甚至不知道他今日为何来皇城司寻她。
究竟是为了罗姝的事,还是看到下雪了,过来为她送一只手炉,为她撑伞。
然而这个念头一出,她又慌忙提醒自己要打住。
不是没有希冀的,可若希冀不切实际,妄生了可念而不可及的愿景,她恐怕这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
所幸余下的这一段路已不长了,很快就出了绥宫侧门。
孙海平早已绥宫门外等着了,一看程昶非但是与云浠一起出来的,连他的绒氅与手炉都通通在云浠身上,讶然道“小王爷,您怎么……”
然而话没说完,他又想起一事,连忙道,“小王爷,王爷殿下正等着您呢。”
话音落,身后便传来肃然一声:“明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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