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大司马之威-《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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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该闻言,微微一愣,便即下令:“召其前来。”等见了面,果然是温峤温泰真,便问:“泰真缘何在此?”
温峤拱手回复道:“末吏受大司空所遣,归洛谒见天子,并奏收复平州之捷讯。”
因为相隔遥远,而且道路不通,刘琨借慕容兵以夺冉州之事,裴该在此番离开长安之前,尚未接到通报。但刘琨确有驱逐崔毖、并吞平州,以之作为自己复兴基地之意,这事儿裴该早就已经知道了,故而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意外的反倒是温峤,因为裴该当即就质问他:“平州未落羯贼之手,何言‘收复’啊?”
温峤听问,不禁有些尴尬,只得详细解释说:“崔毖窃据平州,勾结句丽,不献贡赋,复不允大司空入境,是以承制伐之”
崔毖是王浚的残党,而王浚曾起篡僭之心但这并不是理由啊,倘若由得王彭祖多活几年,说不定他真变袁术第二了,然而既在正式扯旗前便为石勒所袭杀,晋朝就不可能宣布王氏一党为叛逆。
因而温峤的理由是,崔毖守牧平州,并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允可,所以是“窃据”,他还勾结高句丽事实上除了遭到慕容军进攻时被迫请援外,崔毖和高句丽政权一直是敌非友),不献贡赋虽然位处海隅,又有羯贼阻路,但既然青州的海船可以航向平州,理论上崔毖是完全可以遣使到中原来的,即不献贡,也当朝礼),再加上横兵阻挠,不允许大司空入境,因此大司空才假天子之命而讨伐之。
若在太平世道,刘琨这种行为完全不合制度,但在乱世之中,且有羯贼硅在其与朝廷之间,事可从权,理由就比较充分了。
裴该听了温峤的解释,当即点头:“此言也有其理。既如此,泰真可随我入城,去觐见天子。”说着话一带马缰,直入洛阳西门。
温峤愣在当地,多少有些手足无措。他原本跟这儿等着裴该,就是要探听裴该对洛中变乱的态度,揣测这位大司马是否有清洗朝廷,甚至于对付天子之意。谁想裴该上来就先质疑刘琨所为,随即带马而去,根本不给温峤再开口的机会。
温泰真玲珑心窍,当然明白裴该如此作为的用意。质疑刘琨之逐崔毖,就是在暗示温峤两件事:其一,我跟刘越石一样,都是因形势所迫,不得不做某些事情;其二,倘若此际恶了我,我随时都可以帮崔毖撑腰,唆使朝廷宣布刘琨夺占平州为非法说白了一句话:我这儿正烦着呢,别来惹我,且在洛阳烟尘静谧之前,我也不会向你温泰真透露丝毫信息。你老实跟着我进城就是了。
裴该才刚进城,裴嶷便即乘马直追上来,随即凑近去,压低声音提醒裴该:“明公不宜往觐天子,还当以召见尚书为先啊。”
裴该诧异地瞥了裴嶷一眼:“是何理由?”
裴嶷道:“既见天子,天子必问明公归洛,意欲何为,若止敷衍以申盛巩冤,则冤在何处啊?不如先召尚书,询问调查结果,斥彼颟顸无能,复定黜陟,再奏天子为好。”
你这会儿去见天子,除了打招呼我来了以外,你可跟他说什么哪?说我是为了裴丕之死而来的?裴丕遇害,自当由以尚书省为首的朝廷相关机构来调查,你若认定他们拖延塞责,难以查明真相,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也需要先召尚书来问个清楚明白,才好向天子弹劾彼等啊。如今尚书所为,咱们手上只有二手资料,万一消息传递不实,那你在天子面前说话,腰杆子就不硬了。
裴该想了一想,颔首道:“叔父所言有理。”便即止步,命人前往尚书省传命,召唤尚书前来西门营中接受质询。
荀邃得着消息,当即按照荀组的指点,把祖纳推出去与裴该搭话c士言本来也是不想做出头鸟的,奈何荀道玄意志甚坚,并且说:“大司马率兵归洛,能不惧其威者,唯令弟骠骑大将军也。则诸尚书中,唯君可恃令弟之力,不惧大司马之威。余人皆不能当此重任。”
祖纳问道:“太尉品秩,尚在舍弟之上,为何不是仆射恃尊叔之力啊?”荀邃苦笑道:“今大司马为武夫所簇拥,太尉无兵,抑且年高,如何可以为恃啊?”连连鞠躬:“我等全都仰赖士言了,望勿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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