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中书宦者-《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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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这些话,荀氏叔侄自然于私下里也商议过,但如今祖士言在旁,话就不可能说得太过直白了——祖纳亦然,出于官僚习性,他也不肯明说。因而荀邃才只得举了个不那么恰当的例子,谁想却遭到荀组的当面呵斥。
而且荀组随即又斥责道:“卿等控制台省,实掌国事,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难道还一定要来问我吗?五校、禁军,绝不可落于裴盛功之手,既知此情,何不早作安排!”终究裴丕才刚进城,就好比董卓初进洛阳的时候,不也耍尽了手段,才得以掌控朝政吗?如今就看谁动作快了,你们还有时间巴巴地跑来向我问计?这事儿有那么难吗?
荀邃便道:“日已暮矣,即有朝命,亦须等待明晨。是故愚侄等特来禀报叔父,虽有谋划,还须叔父首肯。”顿了一顿,又道:“实于都中,难觅可将五校者……”
荀氏夹袋里就没有合格的中高级将领,祖氏可用者,也都领兵在外,那么该由谁来统合五校,以与裴丕相拮抗呢?倘若裴丕想要用强,虽然他也同样缺乏战斗经验,终究其军本是裴该旧部,又久练于河南,实非才刚七拼八凑起来的五校可比;而若裴丕纯靠政治手段,尝试走正常程序呢?有殷峤,可能还有卞壸为其助力,荀、祖等人恐怕也很难压制得住啊。
所以随便任命一名官僚总统五校乃至戍军,肯定是不行的,而尚书兼领禁军又破坏制度。虽然就理论上来说,荀组身为太尉,可掌兵权,但一则老头儿岁数大了,精神不济,二则荀邃也雅不愿让风烛残年的叔父顶在跟裴氏争斗的第一线。
因而他跟祖纳商议良久,最终得出来一条近乎异想天开的计策,但那就必须得要请荀组帮忙背书了……
于是三人密商良久,等到祖纳先告辞而去之后,荀组就悄声对荀邃说:“卿等所计,明为拮抗裴盛功,实为劝止裴文约,然而若逼之急,诚恐西人跳梁,卿可心知否?”
荀邃点点头,说:“正如叔父所言。侄儿今日为此,乃仿效梁公,欲进而先退,使他人当其强。敌若知难不进,我可收其功,敌若顽强继进……其咎不在我荀氏。”
荀组微微一笑:“卿能虑此,则我无忧矣。”
翌日一早,荀组竟然亲至尚书省,随即强硬地通过了决议,奏上门下,华恒不敢驳,更上中书,自然也顺利取得了司马邺的首肯。随即制书下达,命五校及宫禁诸郎从此听命于中书——说白了,把五校交到了用事宦者明达、朱飞的手中。
当日晚间,出省返家之后,殷峤便将其中缘由,备悉地向裴诜解释了一遍,然后双手一摊,说:“由此投鼠忌器,即便我在省中,并加卞尚书,二人合力,亦不能助盛功夺取五校之兵矣……”
魏、晋之际,阉人的地位本是很低的,不但不可能出现后汉的“五侯”、“十常侍”,亦不存在胡汉的王沈、宣怀。然而近年来因为朝政重理,官吏新命,却使得宦官逐步控制了中书之权。
晋初中书的权柄很大,如荀勖、张华、和峤、华廙等都做过中书监、令。但在长安小朝廷肇建之时,人才匮乏,官署多阙,索綝等唯掌尚书,而把中书、门下等制约机构都彻底放空了;即便司马邺复都洛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尚书独重,而中书无人,门下散秩。主要原因,中书本职是负责向尚书省传达天子之命,并将尚书所奏上呈天子的,而既然天子无权,事总尚书,那还要中书有啥用啊?找俩宦官负责跑腿就够了嘛。
再其后华恒合侍中、门下为一省,用以制约尚书,趁机就有官员跳出来,请复中书——也不管是否合乎时局,就要把一切制度全都恢复到王朝兴盛之时,这是不少官僚固有的病态思维。可是荀组等人自然不愿意再起个中书省,以制约自身,于是援引汉武帝初设中书之旧例,使宦者担任中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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