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揭盅-《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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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逖终究是内线作战,打探起敌情来,要比羯赵方面容易一些,于此也是有所认知的——倘若赵军十来万全都是敢打敢拚的硬碴儿,那我还谋划什么啊?只能全力防守啦。于是听了冯铁的话,便即捻捻胡须,说:“其势未竭,其气尚锐,仍须徐徐削弱之,暂不可与之决战也。”

    石勒、张敬对于双方的实力比,以及晋人的实际情况,认知却有所偏差。张敬还劝慰石勒,说:“冯铁为祖逖爱将,素以骁勇著称,则其凭城死斗,乃在情理之中。且再试攻陇城,其将樊雅,豫州老革耳,且素桀骜,未必心服许柳,或者不肯死守……”

    相关祖家军各将的能力、脾性,终究对战数年,程遐密遣奸细,打探得还是比较详尽的,张敬乃以此作为自己谋判的依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所料倒也不差,樊雅不如冯铁为勇,用兵相对比较柔韧一些,再加上祖逖的三令五申,因此赵军又复猛攻三日,樊雅一见甬道将破,也就主动放弃陇城,退回荥阳去了。

    张敬闻报大喜,就对石勒说:“贼气已夺矣。樊雅既不肯坚守陇城,则其归也,必受许柳责罚。若即斩樊雅,必摇军心,若轻责樊雅,樊雅必不肯服,恐将鼓摇同辈以忤许柳。贼军将乱,机不可失,陛下当急攻荥阳为是!”

    于是石勒就命部将葛薄率兵监视厘城,力图切断其与荥阳之间的联系,然后亲将大军出了陇城,直向荥阳而来。祖逖得报,即率军于城前列阵,以候羯师。

    石勒听了前军的禀报,还有些不大相信,说:“许柳竟敢出击,难道也欲作全师一搏么?”张敬自作聪明地道:“此必军心不稳,是以不敢退守,而只能出战,妄图一逞罢了。”但随即又有哨探回报,说晋军主将打出大纛来,竟然标示的不是中领军许柳之名,而是骠骑大将军祖逖……

    石勒不禁大吃一惊:“得非欲诈我乎?!”

    于是祖逖就利用赵军尚未立营,且众心疑虑的机会,先将两翼骑兵撒了出去,随即大军稳步而前,直逼羯阵。石勒仓促应战,双方自午前一直厮杀到黄昏时分,晋师三进而赵阵三却……

    石勒曾经在河内和汲郡多次跟祖逖正面交锋,则于祖逖的战术指挥思路,知之甚详。双方接战还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他就通过传报晋人的动向,和前阵所受到的压力,咂摸出滋味来了——“果然并非许柳,此乃祖逖也!”

    石勒尚且吃惊,遑论普通赵兵赵将呢?哦,原本说得好好的,祖逖病重不起,则晋人易与,结果冷不防的祖逖又冒出来了……难免心生忐忑,甚至是惧意。好在顶在前面的都是精锐,这才苦战半日,虽然三却,终究还是保持住了战阵的完整性,没有彻底崩溃。于是日暮之后,石勒便不敢于平地立营,而是又退回了陇城附近。

    随即召聚诸将,先骂:“祖某之疾已愈,竟能将兵敌我,程子远无能,如何未能打探到确实消息啊?!”

    程遐当然打探不到,祖逖也是掐着时间呢,要到陇城悬危,樊雅率军弃守而退的消息传来后,他才遣使出荥阳而向洛阳,关照儿子祖涣:行了,可以向陛下奏报我在军中的消息了。

    祖涣将出祖逖临行前留下的上奏来,则皇帝知道了,群臣也就知道了,群臣一知道,哄传整个洛阳城,也不过小半天的功夫。但即便洛阳城内的羯赵奸细得知后,快马传报石勒——且不说能不能策马顺利通过晋境——也总得一两天的时间。除非石勒既下陇城,就暂且休兵不动了,否则必会在阵前仓促而遇祖逖!

    这场赌博,至此终于揭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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