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悬首辕门-《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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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纯二话不说,便即渡过汾水,前往绛邑,然后歇马一宿,率部出城,直奔尧祠而来。他生恐王泽即将粮尽,士气涣散,守不住尧祠,于是只在途中点了一次狼烟联络,便即纵马急驰。
原计划靠近尧祠十里处暂歇,再遣哨探查看前线形势,以定行止,谁想到迎面就撞见了郭荣所部羯兵。“凉州大马”驰骋惯了的,既然不及收势,干脆就一直朝前撞,郭荣指挥后军才刚转过身来,阵势尚未完全,就被北宫纯直透而入。
此后的战斗,就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了,三千羯兵遭到晋军的前后夹击,瞬间崩溃,郭荣仅得身免。随即北宫纯与王泽顺利会师,再战张貉。
石虎恰在此时,率领数千羯骑杀来,这才救下了张貉。然而羯军骑兵的精锐都受郭太统领,被留在了汾西,石虎此刻所部,多是些杂胡游骑,战斗力有限,如何是名扬天下的“凉州大马”的对手啊?若非北宫纯远来,又连续作战,马力既疲,人也劳乏,恐怕石虎本人亦不能幸免……
王泽欲待退返绛邑,北宫纯却不肯,胁迫王泽掉转头来,进逼赵垒——因为他名位在王泽之上,自然可以抢夺全军的指挥权。此时张熊等才刚突破尧祠,杀进南垒,结果南垒中又火起……慌乱之下,北宫纯和王泽顺利清除了赵军布设在南垒外的数座营盘,继而冒火突入南垒。张熊听闻石虎已败,只得放弃南垒,退归尧祠。
于此同时,陈安已然率部大破郭权,暂舍牛羊不理,而直下高梁。高梁原本只是一片废墟罢了,郭权才刚稍稍建起些土垒,他所部既寡又弱,自然难当陈安的锋芒——陈将军困守平阳城已久,浑身气力无从发泄,就此一杀就停不下手了。晋骑进入高梁之后,便即纵火,将存放在此处的上万斛粮谷和数万担草料,一火焚之,然后掉转过头,直奔汾河岸边,去烧浮桥。
石虎才刚退返大营,便即连闻噩耗,无奈之下,只得召还张熊、王华等部,一起去保浮桥。然而兵马散乱,仓促间难以集结,更不可能保证其战斗力,再加上汾西郭太所部一破,陈川龟缩回西平城中,刘央当即发兵半数,也直向浮桥而来。
汾水上一场大战,一直杀到红日西堕,最终浮桥被烧尽,羯兵战死和投水而死的甚伙,石虎被迫退返大营,而北宫纯、王泽趁机复夺尧祠,甚至于北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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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退返本营,计点损失,几乎上万。他又羞又气,当即戟指郭荣、郭权——郭太尚在汾西未归,生死不明——厉声喝骂道:“都是汝等兄弟误我!前不能阻晋援,后不能守高梁,东不能拒浮桥,西复中贼圈套!今日丧败,汝兄弟难辞其疚!”下令将二郭绑缚出去,斩首示众。
郭氏兄弟于今日白昼的战斗中,确实多有失策,但除了郭太在汾西中伏,无可推诿外,其它几仗,其实石虎必须负主要的指挥责任,郭荣、郭权以寡敌众,以弱敌强,即便毫无错失,估计也是打不赢的。
石虎这是本能地在诿过于人,因为在他想来,论打仗,老子几乎是天下第一,则在兵力、形势占优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吃败仗呢?即便偶尔遇挫,又怎么会败得这么惨啊?此必诸将之过也,我是被他们给连累了!他的这种脾气,诸将吏也都深知,唯恐一旦开了这个头——石虎于此前倒还没有过战后连杀二大将以塞责的先例——过不多时,自己也难免餐那项上一刀,于是纷纷出列,苦苦哀告求情。
劝了好半天,石虎这才勉强消气,即令将二郭并张貉一并推搡出去,各抽二十鞭子,以儆效尤——“暂寄汝等项上首级,以观后效。若不能将功赎罪,异日必正军法!”
然后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参军朱轨便出列奏道:“我今多处遇挫,尧祠得而复失,高梁和浮桥亦被焚毁,士气低迷,实不宜再战了。末吏之意,当遣军北上,尽快收拢漫山遍野的牛羊,稍稍聚集些物资,然后便撤离平阳,暂归太原,以待后举……”
话音未落,石虎拍案大怒道:“不过稍遇小挫,岂有退兵之理?!战役谋划,俱付汝等参军,不能料敌机先,反而导我弃平阳而向尧祠,舍西平而屯高梁,乃至今日丧败——尚敢哓哓不绝,乱我军心吗?!”当下下令,推将出去,斩!
其实吧,涉渡汾水,转攻尧祠,这是张群的主意,把粮谷、牛羊都安置在高梁,则是王续的主意,朱轨原本还好言相劝来着。只是石虎为诸将所阻,不能遽斩二郭,胸中憋的这口气难以发泄,偏偏朱轨不识好歹,恰在此时撞将上来,欲下苦口之良药,那不斩他还能斩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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