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劫粮-《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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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虎很清楚,就绝对实力而言,如今赵不如晋,具体到自己统领的并州,亦不如裴先生所据关西——开玩笑,若只算田亩和户口,估计河东、平阳两郡就超过整个并州了。故此,若不计路程之远近、粮秣之丰歉、将领之能否、士卒之勇怯,只是简单地国力相撞,他根本就没有胜算啊!

    故此军行须速,只有在敌人还没能反应过来,或者尚不及救援的时候,便抢先占据要害之地,才有机会扭转小大之势。就好比裴先生当年所说的,诸葛亮一出祁山,出敌之料,攻敌之弱,原本态势是一派大好的,只可惜军行过于谨慎、迟缓,导致迟迟不能底定三郡,而魏方却与之相反,应招甚速,这才功败垂成——就算没有马谡兵败街亭,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

    所以石虎明白,自己的动作一定要快。第一步逾越险山,摧破晋垒,长驱而直至平阳,他确实做到了;但第二步攻打平阳城,却差点儿掉了链子——一则晋人守意甚坚,二则其援军比自己预料的起码早了五天,便即有如天降一般,出现在了南方,继而渡汾占据尧祠……

    石虎乃用王续、张群等人之计,暂舍平阳之围,而急渡汾水,以主力猛攻尧祠。只要能够快速解决了这支前来增援的晋军——不管是歼灭,还是击退——都能够挫伤平阳守军的士气,对于自己复攻平阳,必有裨益。

    当然啦,他更希望平阳守军的主力杀出城来,冀图侥幸,那么只要郭太或者陈川能够咬住对方半个时辰,自己就有机会迅速回师,破之于平野之上。如此一来,平阳旦夕可破也!

    想法很美好,可惜难度也不小。且说石虎亲自领兵,猛攻尧祠三日,杀伤晋卒不下千数,杀得王泽胆战心惊,但实际上,石虎本人也并不轻松。

    关中晋军之强,石虎所素知也,想当年在平阳城下不就碰撞过一回么?不过他只以为,那是裴先生带出来的核心精锐,再加裴先生亲自指挥,则自己以优势兵力都不能取胜,也在情理之中。

    他并没有意识到,晋之大司马三军是统一训导的,并且不时加以拆分、调动,具体到各营、各旅,水准虽有参差,差别却并不甚大——这与习惯将领专兵的胡汉、石赵,或者传统晋军,不可同日而语。而至于具体指挥方面,昔日平阳城下之战,裴该其实委以专人,并未亲自插手。

    王泽也算是裴该麾下宿将了,从徐州剿匪、破坞开始,追随裴该南征北战,其所立第一大功,就是北伐时于成皋城下摧破胡军的七星堡,为此得到裴该奖掖,准其于军旗上绘制七星纹样。本来这军旗是跟着队伍走的,王泽今日所领,并非曩昔成皋城下之卒,但他为了炫耀其功,特意在自己的将旗之上,亦绣七星,走哪儿就扛哪儿。

    王泽本是“劫火营”出身,长于攻掠,而短于防守,只是在长安时上过“军校”,于防守之道,也得陶侃等人的反复训导、耳提面命,这才不至于彻底苦手。石虎亲自将兵攻打尧祠,一连三日,虽然几乎是压着晋人在打,杀得王泽捉襟见肘,却最终连拱卫尧祠大营的两座分寨都未能拿下……

    倘若不是急于摧破这支晋军,又倘若晋人的战力略差一些,堂堂石赵太尉、太原王、都督并州军事,又何必亲提长矛,冲杀在第一线,甚至不惜以身诱引晋人出垒来攻呢?

    赵军的数量确实多过当面晋军数倍,但论起素质来,那便良莠不齐了。石虎中军部曲,论战技之高超、斗志之顽强,本在普通晋卒之上,再加石虎本人的天才指挥,倘若四万赵军都是这种素质,估计王泽早就败了,甚至自身都难以逃脱。可问题是这般精锐,尚不足全军的十之二三,其余诸将所部,论水平起码要拦腰砍上一刀……至于大量辅兵,也就是古书上所谓的“厮徒”,根本就无力硬憾晋垒。

    所以能跟凭借坚垒固守的晋军正面较量的,撑死了也就两万之众,两打一,王泽只要咬咬牙关,还是能够扛得住的。石虎不但被迫亲自上阵指挥,还特意使强兵白昼攻垒,弱卒夜间袭扰,想要疲乏晋军的气力,消磨晋军的斗志。即便如此,三日过后,成效依然不显,战果也只寥寥。

    石虎为此又是焦急,又是光火,忍不住每日退阵之后,即严惩不肯死战的将士,甚至于亲自拔刀砍人,挥鞭责罪。

    且说第三日晚间,参军朱轨突然前来禀报,说:“末吏方拷讯阵上所俘晋卒,知其粮秣不足,或许可以寻机攻破之……”

    晋军虽然全是步兵,行进速度却很快,石虎一个没注意,他们就急渡汾水,跑到尧祠去立阵了,因而在朱轨想来,必是轻军而至,所携粮食不会太丰裕。他就以此为突破口,拷问俘虏,最终得到的讯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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