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自外于大司马-《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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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峻双手一摊:“此亦无法可想……谁教大都督弃了青、徐!”

    他原本的谋算,是通过对曹嶷的反复压逼,逐步扩张自己的实力,并渐次将青州的军政大权,都从郗鉴手中抢夺过来。等到自己确实可以调动起码青州一州的兵员、粮秣,便有望坐拥三四万大军,则待曹嶷一灭,即可挥师北上,吞并邵续所部,进而兵指襄国。到时候石勒被迫要将主力来防自己,则长安裴该、洛阳祖逖便可两道齐进,先定并州,再伐幽、冀——羯贼不足平也!

    自己不必要打赢,只须牵制石赵主力于河北地区,则灭羯之功,便不在裴、祖二人之下。战后论功行赏,怎么着也得给自己封个三品重将,甚至于加什么“仪同三司”、“特进”之类名号吧?倘若打得稍微好点儿,多杀伤羯众,怕是连一个公爵都跑不了!

    关键苏峻叹息自己早早地离开关中,摆脱了裴该的直接掌控,倘若其功只在破曹嶷,则必不能与刘央、甄随,甚至于等而下之的周晋、高乐等辈相拮抗——不过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倘若继续留在关中,终究投效晚,又不象返回青州这般如鱼得水,恐怕很难超越最初“风林火山”四部正副营督去。

    那么干脆转从中军系统?也不靠谱啊,即便冯龙都比自己投效为早,哪有希望出人头地呢?况且自家门第太低,等到天下大定之后,多半仍是世家高门——起码按照《姓氏志》所列门第——掌控枢要,自己仍然很难挤得进去。

    乱世之中,只有军队才是实打实的,唯望立下不世之功,再加强兵在手,才有望从高门席上分得一杯羹,太平之后,可以传诸子孙。

    然而计划得好好的,偏偏裴该将青、徐拱手让给了朝廷……不,简直是拱手让给了荀组!再加上荀氏说服曹嶷,倒戈而降,则自己在还没有准备好的阶段,就被迫要直面石赵大军……一万七千军多吗?苏峻感觉还远远不够啊,又岂能如王贡所言,加以沙汰?

    然而青州七郡,六个郡都在那些荀党的高门手中,对于自己调兵、调粮,必然阳奉阴违,则我养这一万七千之众都很困难了,又怎可能全军北渡,去救邵续?

    还是大都督聪明啊,知道要先占地盘儿,再练强兵。我跟别人的地盘儿上养兵,则难免多方掣肘,搞得焦头烂额……

    因此苏峻只能叫苦,完了对王贡、卫循说:“倘若羯贼果真大举往攻厌次,在我看来,唯有两策可用。”

    王、卫二人同声问道:“是何两策?愿闻其详。”

    苏峻答道:“其一,我先将四五千军,并冯龙所部北出,策应邵将军,当可牵制羯贼一段时日,以待洛阳发中军来援。其二,倘若战事不利,中军难以遽至,则不如请邵将军放弃厌次,退至乐安,我等凭河而守,或可无虞。”

    从前邵续不能全师退返,是因为后面有曹嶷堵着,如今曹嶷不在了,他继续呆在河北,就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对于总体战局而言,作用并不太大——当然啦,若能够站稳脚跟,继续楔入敌方境内最好,问题不是守不大住嘛——则不如撤至黄河以南,与“东莱营”、“复仇军”会师了。

    卫循眼界有限,听了苏峻所说两策,不禁点头:“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得如此了。”王贡却沉吟道:“若将中军主力,牵制在厌次城下,则东方战局,于我不利啊……且邵将军艰难百战,固守厌次数载,恐怕不愿轻弃——弃亦可惜。”

    苏峻忙道:“王君,但大都督能在西线击退石虎,则局势仍然于我晋有利哪——且功在大都督,岂不是好?”

    王贡想了一想,突然间放下手中酒盏,朝着苏峻微微一揖,说:“苏将军,某有一言,未知将军肯听从否?”

    苏峻还礼道:“王君向来多智,既有良策,不妨说来我听。”

    王贡便道:“诚如君言,大司马实弃青、徐也。一则力聚则强,力分则弱,与其护守关中数千里之外的青、徐,不如召还旧吏,协力于西;二则大司马行台长安,今又兼得平阳、河东,实不宜再控扼东方,乃不得不归之于朝廷,以息擅权之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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