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新空气-《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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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贡是很擅长察言观色的,一见苏峻,就感觉对方笑容很僵硬,二人之间颇显疏离,于是说说故典,果然使得苏子高的态度逐渐热络起来。他这才跟随二人入营,随即苏峻便命摆设酒晏,款待宾朋。
席间感谢王贡粮秣、物资的资供,卫循就问:“王君新至乐安,须理郡事,却又关照我等,千万保重,不可太过劳乏了。”王贡笑笑,说“还好”——其实他主要精力都扑在情报工作上,于郡内政事,还真没什么时间管——“高苑县令谢幼舆,颇有理政之才,我乃将郡事一以付之了。”
苏峻不知道“谢幼舆”是什么人,只得敷衍地点点头,卫循却不禁微微一惊,忙问:“得非‘投梭折齿’之谢鲲么?”
苏峻插嘴问道:“何谓‘投梭折齿’啊?”
王贡解释说:“幼舆少年时,见邻家高氏之女美貌,乃隔墙挑之,女方织锦,即投其梭,打折幼舆两齿。乡人为之语曰:‘任达不已,幼舆折齿。’幼舆却不以为意,傲然道:‘犹不废我啸歌。’”
苏峻不禁莞尔:“听着似是个有趣之人哪。”
卫循却皱眉道:“谢鲲曾入王夷甫(王衍)门下,与王处仲、庾子嵩(庾敳)、阮宣子(阮修)号为‘四友’。王君当知,大司马深恶王夷甫,昔在宁平城,因王夷甫无谋而致军败,大司马几乎殒难……则用谢鲲,不怕大司马怪责么?且彼辈唯好清谈,如何可用啊?!”
王贡摆手道:“无妨。谢幼舆高苑令之任,本出洛阳,非我自命,则大司马何由怪罪?至于用其理政……此一时,彼一时也。”
就此向苏、卫二人详细地介绍起这位谢鲲谢幼舆来。
谢鲲是陈留阳夏人,出身儒学世家,但陈留谢氏的家门并不高,其祖父谢缵仕魏为典农中郎将,不过秩比太守而已,其父谢衡官至国子祭酒,相当于国立大学校长。后世所谓的“王谢高门”,要等到谢鲲之侄谢安时代,家名始得显拔,这年月则还排不上号。
所以谢鲲才任达放诞,或挑逗邻女,或啸歌抚琴,装足了名士派头,甚至于南渡之后,还逐渐由儒入玄,主要是应和时代潮流,尽力想挤进世家圈子里去——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同样满嘴不着调的王衍看上,收归门下。乃至于后来卞壸说他:“悖礼伤教,罪莫斯甚,中朝倾覆,实由于此!”
当然啦,西晋之亡,不能算是谢鲲的罪过——他还没那资格——卞壸是指南渡后以王澄、谢鲲为代表的那种腐朽风气,实覆中朝。
只是历史进程已经改变了,偏偏谢鲲、谢裒兄弟又不肯继续依附着王敦吃闲饭,一听说旧都光复,就巴巴地跑回了陈留老家。就籍贯和素行论,他是天然的荀党,只可惜荀组虽然也不能尽脱清谈习气,终究比王衍要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再加上痛恨王衍——当世除了琅琊王氏族人外,有谁不痛恨王夷甫的么——左右瞧谢鲲不大顺眼。
而且谢氏终究家门低啊,不能跟荥阳郑、陈留阮之流相提并论,于是最终只给了谢幼舆一个小小的高苑县令做。
王贡初至乐安,听说首县是谢鲲,当时的反应跟卫循没啥两样——清谈之辈,如何可用?然而墨授长吏向来都由朝廷直接任命,加上如今青、徐二州已定,他王子赐也不可能随便换人,无奈之下,只得召见谢鲲,想要好好敲打一番——你起码别扯我后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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