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司马之心-《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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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倒并不在乎改不改正朔,正月是哪一月,至于是否新制历法,也在两可之间——终究《景初历》用了还不到一百年,偏差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估计起码还能再顺利运行个五六十年甚至一百年的——只是好不容易在此世见到一名科学家,又怎么甘心放他野生,而不一把逮住,支持、资助甚至于指引其研究啊?
然而晋朝对于天文历法的研究,职在太史,隶属于九卿之一的太常,关中行台却没有相对应的机构,也不方便新造一个机构来负责修历。于是裴该便命郭璞行文长史裴嶷,打算暂时把虞喜安插在民部之下,给他调拨资金、安排助手,钻研天象和历法。
这纯属一拍脑袋,临时想出来的主意,裴嶷倒是不打磕巴,当即通过了。不过在裴嶷、裴粹,甚至于荀崧等人看来,大司马竟然想要更改历法……则其心不问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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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崧忙着准备猫儿和杨清的婚事,而裴该也于不久后果然下令,以此前悍拒沁水断后之功,晋升杨清为上尉,命其接替陈安,为枢部掾郭默之副。荀崧还觉得不够,乃通过朝中旧吏请尚书制诏,拜杨清为扬威将军。
眼看婚期将届,突然间刘隗跑到长安来了。
刘大连原本计划先去洛阳的,可是再一琢磨,王敦手里捏着司马睿的召兵之令,以及罢免自己和刁协职司的书状,所行堂皇正大,估计这状未必能够告得赢……尤其他过江后先逃去开阳,依附徐州刺史卞壸,卞望之分析过后,也觉得就目前状况而言,这口苦水你只有自家生咽了……
于是刘隗即请卞壸派人护送,把自己一路送到了长安,好来向裴该哭诉。
裴该听说刘隗到了,当即召见,然后也不顾刘大连跪在面前哭天抹泪,他就先斥责道:“大连,汝等行事,太过操切,岂有手无尺兵,而欲夺人僮客之理啊?今日之祸,实属咎由自取!”
刘隗急忙辩解道:“大司马在长安,于江左政事未必熟悉。今豪门日益坐大,丹阳大王政令几乎难出建康王府。且北侨南貉,肆意夺占田土,逼良为奴,建康几无可用之兵,府库亦空可罗雀,实在到了不下猛药,则痼疾难瘳的地步了!
“当此之际,晚一日释僮,则江左之病愈重一分,唯恐将来朝廷底定北疆之后,难以于江南施政,国家名虽全而实两分……是故吾等乃甘冒风险,施此善政,以为朝廷收拢民心,整理田地、户口,安收赋税。倘若今日不为此事,或许将来大司马只有发兵渡江,始可收取江南了!”
裴该听刘大连所言,也有一定道理。江南如何,他原本是不太关注的,只要你们别来扯我后腿就成,等我平定羯贼,一统中原之后,自可腾出手来,处理江南的问题。但如刘隗所言,如人染沉疴,其势日益凶险,就怕熬不到自己这慢郎中赶到府上,便要咽气……难道自己将来只能如其所言,调兵渡江南下,杀得人头滚滚,才能解决问题么?终究都是同胞,又怎么忍心下此狠手哪?
略一沉吟,就听刘隗又说:“刁玄亮确乎操切,乃奏请于六州之内,遍行释僮之政,是我好不容易才将他劝阻住了。原希望先于丹阳国内施此善政,比及一年,可释僮客、奴婢数万之众,于其中选兵,五六千卒须臾可得。
“且丹阳国内,豪族并不多,也就纪(瞻)、薛(兼)等三五家罢了,名望虽尊,武力不盛;其它王、周等南渡侨人于国中所置产业,于其亦不过杯水车薪而已。更加丹阳大王坐镇建康,则于国内释僮,阻力或许不大……
“乃自丹阳始,先释僮而得兵,并增赋税,则于明岁可望推行至吴郡、吴兴国等处。如此徐徐进取,有望成功……谁想政令尚未下于吴兴,而周、沈竟悍然掀起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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