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秦当雄-《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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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邺听得迷迷糊糊的,乃不置可否,只是嘉勉了裴该几句。裴该趁机上奏,首先因甄随丧师之过,虽仍保留其镇西将军之职,却请朝廷免其仪同三司的头衔;同时李矩、郭诵等将悍战河内,各有功劳,恳请朝廷嘉奖。

    退朝之后,殷峤特意凑近来向裴该致意,随即低声说道:“司徒有要事与裴公商议,还望裴公拨冗往访。”

    裴该心说梁芬要见我,为啥不肯亲自跟我说,而要派你过来悄悄递话啊?这必然是想要掩人耳目了。于是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遂于当夜更易服色,秘密往访梁芬。

    二人于书斋见面之后,寒暄几句,便入正题,梁芬面色凝重地说道:“近日都中颇有些流言于裴公不利,裴公且仔细了。”

    裴该闻言,微微一愕,随即拱手道:“我方归洛阳,于市井之言并无所闻,则究竟有何流言于我不利,还望司徒教诲。”

    梁芬说了,天子脚下,都邑之地,士人繁多,城内百姓也多得温饱,这人一温饱,闲得没事儿干,就喜欢传流言,本非奇怪之事。自从天子归洛之后,这民间陆陆续续各种谣言就从来都没停过,包括说裴该有割据之意,说他梁芬和荀崧都是裴该的传声筒;乃至于说司马家无德,导致天下大乱,所以天子就不可能有儿子,多半要绝后……

    有识之士,对此不过付之一笑而已,谁都不会当真,也没必要特意去追究传谣之人。

    但最近大半个月,这些流言却突然间甚嚣尘上,并且还增添了很多让人不得不起疑的新内容。

    比方说:“云裴公昔日陷身羯营,实惧石勒,故而才勒兵河内,不敢相攻,唯望羯贼自退也。倘若祖君不起,羯贼恐怕终无对手,晋之社稷,怕会再覆……”

    裴该闻言笑道:“战有必进之势,亦有必守之时,乡愚无知,妄加揣测,亦寻常事,何必在意。”类似键盘政治家他后世可是见得多了,总觉得国家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强硬的进击态势,否则就是领导胆怯,是政府无能……若是听了那些人的话,说不定又将出现慈禧向全体列强宣战的荒唐事儿了。

    梁芬却不笑,略略凑近一些,对裴该说:“此外,尚有一谶,亦已遍传都畿。”

    “何谶?”

    “谶云:‘一日堕,易车驾;一日升,秦当雄。相背者违,著衣者乖。’”

    裴该闻言,手捻胡须,沉吟不语。

    这则谶谣并不难解,当然更难不倒拆字小能手裴文约了。所谓“日堕、日升”,当然是指不久前红日落而复升之异象,由此谶语便因应天象作解构;“易车驾”是指换一乘马车或者驭手,说白了,“司马”者其位将要更替;而“秦当雄”,秦指关中……

    “相背者违”,是个“非”字,加上下一句里的“衣”字,就是“裴”;这又“背”,又“违”,又“乖”……裴该心说意思真是再明显不过了,你就不知道多加点儿无用信息来略加掩饰么?

    梁芬注目裴该,一字一顿地提醒道:“我疑此谶,必为人造!”

    裴该心说当然是人造的,老先生你还真信谶谣是上天的意旨么?然而究竟是谁人所造,剑指自身,意欲何为呢?于是反问梁芬:“司徒以为,是谁胆大为此啊?”

    梁芬略略一顿,便即回复道:“得无羯贼自知于战阵之上,难敌裴公,是以假造谶言,以离间我君臣?或者祸在萧墙之内,亦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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